TWD

上兩季開始已經不太看〈The Walking Dead〉了,這次第七季開播,也是看了兩眼就轉台,轉台不久忍不住轉回去,結果還是看了兩眼又馬上轉台,到最後,決定罷看。

──太重口味太嗜血了,心臟受不了,看不下去。

連聽都不想聽,拜託請你別告訴我Abraham和Glenn怎樣死,我不要聽,一個字都不要。

TWD在我心裡早就變成TMD了,越來越兇殘嗜血,除了暴力,還是暴力。

2010年開始看TWD,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劇海茫茫,只追一部(因為可以坐在電視機前的時間實在太有限),想不到一追就追了7季,前後6年,劇裡的人物就像活在身邊一樣,或者說,常常覺得自己好像和他們一起活在那個絕望的末日裡一樣。

第六季裡,Glenn跌落到一群窮兇極惡的walker中,生死未卜,電視台的人整顆心也像懸在半空中。 “不管多少人想殺Glenn,他沒殺過任何一個活人,他值得更好的結果。”但他還是在第七季的第一集死了,不是活屍殺人,而是嗜血瘋狂的終極大惡人幹掉了他。

沒有辦法再追看TWD,所以特別懷念開始那兩季,整部影集看下來,最撼動心靈的也是前兩季。

第一季,成了街上其中一具行屍走肉徘徊在家門外的Morgan太太,咔啦咔啦轉動的門把,屋子裡噤聲躡足、害怕又痛苦得面容扭曲的Morgan父子,Morgan幾次舉起鎗卻無法動手,那種情感掙扎,想起來還是很揪心。

第二季結尾時,看到活屍小Sophia從倉庫走出來時,喉嚨乾渴,心一寸寸被砸碎了,每次想起那一幕還是眼眶發酸。

也是在第二季時聽到Gary Jules的〈Mad World〉,之後就不曾在TWD聽到這首歌。“我做過最好的夢是我即將死亡”,歌中有一句是這麼唱的,灰暗、頹廢、絕望卻極其動人。

今天這首〈Mad World〉在FB上跳了出來,再聽還是一樣喜歡。也是今天才知道,walker橫行的世界不算什麼,嗜血的活人才能造就真正發瘋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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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 around me are familiar faces
Worn out places Worn out faces
Bright and early for the daily races
Going no where Going no where
Their tears are filling up their glasses
No expression No expression
Hide my head I wanna drown my sorrow
No tomorrow No tomorrow

And I find it kind of funny I find it kind of sad
The dreams in which I’m dying are the best I’ve ever had I find it hard to tell you I find it hard to take
When people run in circles it’s a very very
Mad world Mad world

Children waiting for the day they feel good
Happy birthday Happy birthday
And I feel the way that every child should
Sit and listen Sit and listen
Went to school and I was very nervous
No one knew me No one knew me
Hello teacher tell me what’s my lesson
Look right through me
Look right through me
And I find it kind of funny I find it kind of sad
The dreams in which I’m dying are the best I’ve ever had
I find it hard to tell you I find it hard to take
When people run in circles its a very very
Mad world Mad world
Enlarging your world
Mad wor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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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過的歌

我在年少的記憶裡搜尋了很久,都找不到對激盪的回憶。

再查年份,1987年激盪工作坊成立,1987減1971等於16,我那年16歲,正在聖母女中唸中四。唸書之外我都在做什麼啊?為什麼今天的我對那一年的激盪沒有記憶?!

再想想,那一年,正好也是梁文福、小庄和心情小站北上怡保報到設點的一年,我的同班同座好友黃佩君是怡保站的總負責人,我也入了會,成了心情小站的成員、梁文福和小庄的死忠粉絲。

我們聽〈細水長流〉、〈一步一步來〉、〈太多太多〉、〈從你回眸那天開始〉到後來的〈老張的三個女兒〉等,讀〈最後的牛車水〉、〈其實我在和時光戀愛〉,心裡裝滿了梁文福,所以自然裝不下其他,也聽不見其他聲音了。

直到很後來很後來的2013年〈我們的歌25+1〉演唱會上才真正認識了激盪工作坊,演唱會前做了一個專題採訪,那一晚來到邵氏廣場紅花園的都是老大──張映坤、周金亮、林金城、張盛德、友弟等,從林金城怎樣放了一把火就走人,到激盪工作坊誕生、拉大隊巡迴演出、用一台唱機錄製卡帶等,再到後來的海螺新韻獎,再到紅花原創大獎,26年的故事一千零一夜也說不完。

眼前的老激盪,血還是熱的,眼神還是殺的,說起那段年少輕狂有夢就追的燃燒歲月時,心裡還有一把火。

採訪後,帶了幾張用舊卡帶翻錄的CD回家,歌一首首聽下去,聽到其中一首時,心房一陣顫動,找了曲目,是調色盤的〈快樂圓舞曲〉,作詞莊若,作曲盛德。

不知道為什麽阿德的歌總是能唱進我心裡去,最新的〈事到如今〉也是,第一次聽demo版,突然就泫然欲泣。有時候會想,我們性格裡的某個部份、人生裡的某段經歷一定非常相似,否則不會這樣直撃心靈。

上個週末晚上去聽“另類25.LINK一把火”,開場曲是〈Eangkaulah ku cintai〉 ,一聽全身雞皮疙瘩,然後感覺好像腳底突然踏空,跌落到二十年前去了。

整個晚上期待的不是〈茨廠街〉也不是〈用馬來西亞的天氣來說愛你〉,因為知道一定會唱。我想聽的是〈花與茶〉。以前不知道這首歌,後來在“As Long As I Love謝繼麟紀念專輯”裡第一次聽到,查了資料,才知道是另類在“用馬來西亞的天氣來說愛你”專輯裡的歌,謝繼麟作詞,張盛德作曲。

第一次聽〈花與茶〉,心裡也是一陣顫抖,一遍遍重聽,著了魔那樣,無法停下來。那韻律,歌詞裡的人和故事以及那一把吉他,都叫人心蕩神馳,心顫,心碎。也是聽了〈花與茶〉,才知道友弟的聲音不酥軟的時候可以那麼的清亮。

但我等不到〈花與茶〉,也等不到更多另類音樂人的歌和故事,所以只好帶著小小的失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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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與茶

他在那地方彈唱已好一段日子
帶著滄桑的歌聲我也聽過好幾次
只是沒看過長髮遮掩下的樣子
也不知道發生在他身上的故事

只知道他不太理會身邊的人和事
撥弄著琴絃一再寬容人們的無知
在這人來人往熱鬧繁華的城市
探討生命的尊嚴與生活的現實

一年復一年一日復一日
我的生命不是一張白紙
一年復一年一日復一日
你們總會認識我的名字

然後在一個八月的夜晚認識了他
他帶來了歌曲以及他那一把吉他
你們別管我的歌聲有多麼沙啞
只需耐心聽我彈出唱出真心話

人們心裡塞滿長不出夢田的泥沙
人們腦裡想的都是賺大錢的方法
沒有人願意當擁護理想的傻瓜
但我不介意對你們說出真心話

沒人聽他說過半句怨天尤人的話
朋友偷他的歌賣錢他只說算了吧
生命是一杯茶而理想是一朵花
就勉為其難喝了它吧折了它吧

聽說後來他出了事情掉了三隻牙
有好一段日子不能唱歌不能說話
但是總有一天他會再拿起吉他
回到人群中熱烈的與生命對話

一年復一年一日復一日
我的生命不是一張白紙
一年復一年一日復一日
你們總會認識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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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六甲有間大屋子

大屋子,英文名字叫The Woods,是2013年開的二手書咖啡館,地點位於馬六甲釋迦院附近,老闆小梁愛畫畫、看書,也學過詠春拳和茶道,所以大屋子是二手書店、咖啡館,也是詠春拳館,更是一隻雄赳赳大公雞和一隻霸氣大黑貓的家。

上The Woods的臉書專頁,幾乎沒有食物飲料的po文,都在曬舊書和介紹老電影,老闆本來就不打算開咖啡館的,是因為考慮到收入和開銷,才上課學煮咖啡。14713811_10209827434776314_6364791297401255292_n14695541_10209827435856341_2404399786516407811_n14581339_10209827439336428_136537388515060266_n14721661_10209827447176624_2254152531625439312_n14708341_10209827447976644_4953583719979907791_n14731266_10209827446136598_2979895853756152247_n

二手書堆中,有幾排是電影書籍,一旁還掛著好幾個不同影展和電影活動的名字牌,都是同一個人的名字,谷歌後,才知道是來自馬六甲的導演林麗娟,曾執導不少短片與電影,2009年的作品《理髮店的女兒》(My Daughter)獲得第九屆摩洛哥馬拉喀什國際影展評審團大獎,也曾擔任李安電影《色戒》的副導演。大屋子裡的電影書籍,都是她的個人珍藏。14681824_10209827436456356_4981273948020799775_n14642360_10209827437736388_6046973807126269833_n14670824_10209827437056371_7223448313250946595_n

這是一個要用整個下午發掘和感受的地方,同行的人不對,所以只有留給下一次了。14642301_10209827440856466_695384298736218351_n14729246_10209827438176399_6548053069923962978_n

三寶山下九皇宮

九皇大帝千秋,去了馬六甲三保山下一家由女性主持的九皇爺廟──九皇宮。沒有拜九皇爺,但過去幾年,都有去九皇爺廟走走,不太拜,只是抱著認識民間信仰的心態走進去,去得最多的,是馬六甲三寶山下的九皇宮。

資料說九皇宮建於1928年,由20位女士合資創建,又稱‘ 注生堂’,今天仍由女信徒管理。資料又說,九皇宮沒有開壇問事,任何儀式都以誠心恭頌《 佛說北斗七星延壽經 》為主,信徒相信九皇爺為七佛二菩薩的化身。14568014_10209827425496082_7542387142860070072_n14671104_10209827420495957_8087958574952897279_n14708099_10209827424776064_1230370146799871776_n14708364_10209827425776089_8249374142812059917_n

有趣的是,她們誦經時都用廣東話,林先生出生馬六甲,又是廣東人,所以對九皇宮情有獨鍾,一到九皇大帝千秋,就想回去走走,吃一頓素菜。

廚房裡忙碌的安娣說,九皇宮的素菜分便飯和正餐兩種,今天吃的是便飯,所以沒有素雞、素鵝等等。我就是喜歡青菜豆腐,不喜歡素食加工品,吃便飯正合我意!

盛菜的碗都是舊的,長得歪歪,不是圓形,也不是六角或八角,小時候家裡也有一疊,現在都不知道哪去了。

但九皇宮的舊碗也越用越少了,俗氣大橙色的塑膠碗碟越疊越高,不消幾年,用舊碗吃飯就會成為奢侈的古早味,只能想念了。14718793_10209827426496107_5437771803284379964_n14718676_10209827428976169_6089169442585035210_n14716300_10209827429336178_6395563927807547916_n14680755_10209827427576134_9064520055762166358_n14681832_10209827425016070_839704823836762299_n

馬聯旅社變身後

茨廠街馬聯旅社變身後的這家咖啡館,到底叫什麼名字啊?

門口完全沒有招牌,只掛了一張紙皮塗鴉寫著WE ARE OPEN,好像刻意要引誘你走近馬賽克瓷磚牆前把臉貼近窗花偷窺,然後說,哦,原來是咖啡館啊。

走進去還是找不到名字,最後才在賬單上看到Cho Cha FoodStore的字樣。好叫人摸不著腦袋的名字,剛剛問了谷歌大神,某美食網站提供了答案──Meaning ‘sit and drink tea’ in the Hakka dialect。是嗎?我可是客家人哦,但認識的詞彙裡好像沒有“坐茶”!?

除了咖啡,竟然也供應中國茶,可以用紫砂壺泡功夫茶,也可以喝冷泡茶。沒有點吃的,因為吃飽了才去,而且價錢實在不便宜。

店家是建築師,也是一個真正愛老房子的人,所以才會把一間廢棄多年的老旅社改造成現在這個樣子,他希望馬聯旅社的變身計劃“will set an example and help in the effort to stop unnecessary demolition of old buildings in KL”!!!

是的,這個真的太太太重要了。14642420_10209827238731413_4608663570489693878_n14718667_10209827240251451_1817515086549519217_n14656302_10209827240611460_444419808855579862_n14702409_10209827252851766_8122238608031093529_n14713775_10209827240931468_8954861015550725762_n14695354_10209827241371479_7019001395770641730_n14656334_10209827257411880_8840050830664640976_n

Botanica + Co

Botanica + Co的概念是“鋼骨水泥森林中的一點綠”,三面落地玻璃牆面,像一間玻璃屋,屋裡有兩棵榕屬樹木,是熱帶雨林的原生品種,移植時動用了10個大漢才把樹身扛起來,即便如此榕樹還是受了傷,葉子轉黃,需要六七個月的時間才能復原,重新長出新葉。

除了這兩棵榕樹,餐廳裡的花花草草包括餐桌上的小插花都是如假包換的活體植栽,燈罩、糖罐等都是藤編的本土工藝品,為空間置入悠閒質樸的大地風情,滿滿一室的綠生命力,創造出一個舒適怡人的用餐空間。14495472_10209695508798247_7080317548004422690_n14517431_10209695506598192_7342806144641926015_n主廚梁國坤也是一個務實的人,事事親力親為,和廚師們在狹窄的開放式廚房裡並肩作戰,忙進忙出,偶爾說兩句笑話,沒有一般主廚的架子。

“我相信廚師要親力親為,像我自己每天早上都會去菜市場走一圈,看到特別新鮮的蔬菜瓜果和香草都會買回來給隔壁Botanica Deli的沙拉吧用。走進菜市後,我才知道本地有很多香草植物,前幾天我就買到很新鮮的茴香。”

他做菜的理念是吃在地、吃當季,這也是現代料理的精髓,他相信新鮮純粹的料理最能吃出食材的迷人風味,沙拉吧裡的配菜都是他親自挑選甚至採買的,每天變換不同的菜蔬,新加坡福建麵和招牌叻沙上都加了本地產的蝦婆,賣相大方搶眼,看起來也特別鮮活奔放!14519891_10209695503318110_3443116690438854941_n14591599_10209695507158206_4887491271781230270_n梁國坤洋名叫“Sam Neoh”,大家習慣稱他為“Chef Sam”,出生亞羅士打,在新加坡住了20多年,這一次是他第一次回到馬來西亞開餐廳,把自己在獅城累積的餐飲經驗,帶到吉隆坡。

菜單上有一道“主廚叻拉”,那是他根據媽媽的叻沙配方改良的北馬美食,“我們家裡開傳統咖啡店,從小我就看媽媽煮叻沙,她的叻沙帶酸甜,裡面加了泰國冬炎醬,我做的版本還會在湯頭裡加入叻沙葉打成的pesto(青醬),讓香氣更濃郁!”14492508_10209695507518215_3133850282098637413_n最近才放上菜單的新加坡國民美食福建炒蝦麵,高湯不收乾,米粉和麵條半泡在白色的湯頭裡,吸滿鮮味。嘴刁的饕客也許吃得出來,那麵條不是一般的黃麵,而是偏細的意大利麵,因為梁國坤不喜歡黃麵的鹼水味,所以改用意大利麵。14600877_10209695506878199_3935779964946535295_n這裡的意大利培根蛋麵依循正宗做法,材料不多,但選材嚴格,芝士是意大利進口的Grana Padano芝士磚,要用的時候才刨絲,爆香的培根和麵條混合後,趁熱和蛋汁均勻攪拌,完全沒有用奶油,麵條乾爽潤滑,每一口都格外濃郁甘香。

菜單上選項不多,但都是誠意之作,想要小酌的客人都愛這裡的Botanica Collins,那是經典雞尾酒Tom Collins的變奏版,以來自澳洲的West Winds琴酒為基底,加入一小束新鮮香草,風味淡雅清新,也百分百符合餐廳的綠主題。14563554_10209695508078229_7593934572453161855_n

Botanica + Co Restaurant and Bar, G3A/G5 Vertical Podium, Bangsar South City, 8 Jalan Kerinchi, 59200 Kuala Lumpur. Tel: 016-965 6422

拾荒江湖/不拾紙皮沒飯吃(一)

他們本該是享清福的老人,可是卻佝僂著背,推著紙皮沿街走,以年邁的勞力,換取卑微的生計。

初遇斗笠婆婆,以為她是收檔要回家的小販,因為推車上有一把大葉片看起來像是青菜的東西。進了組屋,她把推車停下,在垃圾槽旁翻搜,拿了幾塊紙皮,丟到車子上。

原來那一把“青菜”是雞屎籐,是斗笠婆婆幫組屋區的客家茶果小販採的,她每天上午在社區附近推車拾荒,偶爾幫茶果小販採製作粗葉粄的雞屎籐,賺點收入。“不拾紙皮沒飯吃啊!”80歲的斗笠婆婆沙啞著聲音說道。1-1斗笠婆婆住在其中一座組屋裡,“跟兩個孫同住,一個是孫女,幫人做餅,人很孝順,我中風後,看醫生沖涼餵食都多虧有她;一個是孫子,手有毛病,脫皮,失業在家裡。”婆婆兩年前中風,現在說話咬字還是不清,卻天天推著三輪車上街,“車仔重,但我知道如何出力,就推得動,我的腳沒力,扶住車仔才可以走路。”

婆婆早年是建築工友,勞動慣了,中風後,身體恢復了一些,就硬硬騎上摩哆,沒料到一停車就站不穩,差點被壓傷,才打消了騎摩哆的念頭。

三輪車伴著斗笠婆婆拾荒,苦樂相守,但車子不輕,尤其是載滿東西又遇到上坡路的時候,她必須一鼓作氣,中途不能停。上了坡後,她就像洩了氣的氣球,坐在路堤上不住喘氣,休息了數十分鐘,才步履蹣跚地繼續上路。1-7斗笠婆婆有4個兒子,說起兒子,她混濁的眼球好像更黯淡了。“4個兒子,沒有一個孝順我,有個過世了,有個吸白粉,有個在外國幾十年沒有回來,一年一次打電話報平安,錢就從來沒有寄回來過……怪自己命水不好。”

命苦,這八旬老人不住把這兩字掛在嘴邊。她說自己12歲時跟母親從中國南來,“下船第3天,就開始做工,在巴生港鋸木頭。我媽纏小腳,不能做工,我很小就要打工養家,不做媽媽就打,打不到就半夜趁我睡了咬我,手臂上都是一圈圈烏青的牙齒印。我媽打我很兇。”斗笠婆婆有一段沒一段地說著往事,湮遠的舊事,聽了依然心酸。

斗笠婆婆拾荒維生多年,本想在組屋範圍內撿就好,但拾荒的長者越來越多,有老人,也有外勞,每天根本撿不了多少,唯有推車上街,到街市和新村裡拾荒。

雖然載斗笠又穿長袖衣褲,但長期曝曬在烈日下,斗笠婆婆還是很常發熱氣,最近她就嘴巴長瘡,痛得吃不下東西。

“我不是天天都出去,看身體好不好,也要看天氣,運氣好可以撿到滿滿一車,賣掉有十多二十塊錢。”斗笠婆婆說,回收站也不是每一間都老實,有的價高,有的低一點,“哪裡價高就去哪裡賣,賺多幾個毫子。”

生活拮據,朋友就幫她申請福利金,“等了幾個月都還沒有批,自己馬來文不好,中風後口齒不清,更難去問了。”她說多幾天托朋友帶她去問,希望有好消息。

“兒子不孝,但朋友個個對我很好,幫我很多。”斗笠婆婆露出了難得的微笑。1-6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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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年結束,學子丟棄的練習本和作業簿,是斗笠婆婆換取溫飽的恩物。

拾荒江湖/拾荒老人(二)

■黃昏安娣 垃圾桶逐個搜

下雨天,心想黃昏安娣可能不會出現。踏出7點,就看到她遠遠走來了,一手撐傘,肩上揹著幾個塑膠袋,停在路肩上張望,一下子又回頭快步越過馬路,走到分隔島上俯身撿東西,應該是汽水鋁罐之類的吧。細雨迷濛,拾荒里的眼睛還是像老鷹一樣銳利。

她爬上小山坡走來了,開始翻搜垃圾桶。她揪出一個打包了的黑色垃圾袋,費力地提到五腳基上,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打開袋子搜找。

我拿了一袋紙皮和幾隻汽水瓶給她,她抬頭帶笑說了聲謝謝。我想把車尾箱的兩個黑油罐也給她,她聽說還剩一點點黑油,就說:“你用晒先啦,依家搵食艱難。(你先用完,時下找吃不容易)”

黃昏安娣年紀不是很大,蓄短髮,略胖,總是在黃昏時出現在資源回收站附近的舊商區裡,風雨無阻。她一邊翻垃圾桶,一邊分門別類,把東西收進肩上幾個塑膠袋裡。有時候,她幾乎把整個頭埋進垃圾桶裡了,伸手又翻又挖,只為了找出一片紙皮一個鋁罐。

翻了一輪垃圾桶後,暮色漸濃,她就越過兩條大馬路,走進路邊印裔開的回收站裡,不久後再走出來,又越過兩條大馬路,坐在路肩上等巴士。1609786_10202304587549835_161834257_n

你一定見過這些背影……

他們最常出現在老住宅區裡,通常是新村,有的巍顫顫走在路上,有的騎著腳車,速度都很慢,邊走邊東張西望,把沿路可以賣錢的紙皮、紙盒、瓶瓶罐罐一一撿起。

拾荒老人中,不一定都是沒人奉養的老者,也有好些是有瓦遮頭有兒孫繞膝的老人,他們頂著烈日騎車拾荒,不是因為等錢開飯,而是看到孩子肩上擔子沈重,看到物價一年年上揚,老人家一邊感嘆生活逼人,一邊心裡暗自歉疚自己一把年紀幫不上忙,於是到處拾紙皮、鋁罐、塑料等,自己賺點零用,減輕孩子的負擔。

他們這樣拾荒賺不了多少錢,但是,誠如一位長者說的:“賣個塊半錢也好,可以買粒麵包給孫子吃!”

不止一次,這些拾荒老人提高聲調說道:“依家咁(口既)時勢,後生都好辛苦(口架),我(口地)老(口野)唔想做伸手將軍,埋出來執下紙皮咯!(時勢不好,子女都很辛苦,我們老人家不想當伸手將軍,所以出來拾紙皮)”1606850_10202304593229977_811609969_n■花衣婆婆

在吉隆坡某華人新村亂鑽時,遇見這位騎車穿梭巷弄的花衣婆婆,她騎得很慢 ,邊走邊睜大眼睛四下張望。

新村裡常有人把垃圾丟在路邊,經過時,她就停車看一看。她的車頭籃子裡有舊報紙,上面疊放著幾個牛皮紙盒,握住腳車手把的左手裡還抓了一個紙製雞蛋托。這些東西,就是她在太陽下走了一個午後的收穫。

1535031_10202304592429957_488790460_n■鴨舌帽婆婆

日正當舞,鴨舌帽婆婆騎著腳車在大街小巷蹓躂,經過垃圾桶邊時,就停車翻找。

她個子瘦小,背部弓起,腳車籃子裡塞滿塑料袋,手把上也吊了一個塑料袋,裡面裝滿鋁罐。車尾用尼龍繩綁著一疊拆開折起來的紙盒。鴨舌帽婆婆皮膚黝黑,襯得白髮格外的白,這一身膚色,是經年累月暴曬在烈日下的結果。

(2014年1月14日/快樂星期天)

 

拾荒江湖/拾荒大軍駕到(三)

這大半年來,我家附近那家規模頗大的資源回收站似乎越發兵強馬壯了,在前往該廠的兩個十字路口上,不分晝夜,都可以看到或騎三輪車或騎腳車或騎摩哆或推四輪車甚至雞公車的客工,在這裡上上下下。

他們是專業的拾荒大軍,數量多得有點驚人,個個年輕力壯,吃苦耐勞。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在一個飄著黃豆般大雨的黃昏,一個外勞拾荒者用肩頸夾著雨傘,在路邊給三輪車換車胎,忙了好一陣子,輪胎修好後,跳上車座淋著雨上路拾荒去。4-24-14-44-5

電子業發達,資源回收變成一門龐大的生意,拾荒大軍日益壯大,原本拾荒維生的弱勢團體如老人收入正在減少中,生活難以為繼。年關近了,有誰關心此刻他們過得怎樣嗎?

(2014年1月14日/快樂星期天)

拾荒江湖/快樂爛鐵舖(四)

他說自己髒兮兮,整天跟破銅爛鐵為伍,但我覺得他很帥──

他一下子從小羅厘跳下來,一下子三兩步“爬”上回收店裡的“垃圾山”,把鋅片、鐵皮、金屬條一件件挑出來,雙手扛著,高舉過頭,吹著口哨搬上羅厘,來來回回,沒有停過。跟著他幹活的外勞穿戴手套,動作小心翼翼,但他卻赤手空拳,一派瀟灑豪放。一整個上午,他都神態自若,快快樂樂地幹活,偶爾跟父母或顧客聊幾句,開開玩笑。

看著看著,我真的打自心底覺得他好帥!

他是這家小回收店的老闆,姓黃,這裡稱他小黃。小黃三十來歲,膚色黝黑,有一張孩子臉。談到這個兒子,黃媽媽笑得眼睛咪咪地:“他是老二,家裡有三兄弟,只有他做這行,他不怕骯髒,做工不戴手套,說載了不方便。”不會割傷嗎?“常割傷啊,他都不當一回事!”媽媽搖頭笑道。

電子業發達,資源回收變成一門龐大的生意,小小的回收店,也招人眼紅。有人酸溜溜地說:“別小看收破爛的,他們賺錢沒人知道哦!”但是,眼紅的先生啊,如果換你去做跟他一樣的工作,你樂意嗎?你會快快樂樂地干嗎?

人家掙的一分一毫都是辛苦錢啊!有多少人,尤其是像他這個年齡的人,願意把自己搞得髒兮兮的,天天與破銅爛鐵為伍卻不以為苦、不以為恥?!真的,沒有幾個。3-2黃媽媽說,小黃本來跟一位老闆娘打工,後來老闆娘過世,他才自立門戶。平時他駕著一輛小羅厘出門收貨,爸媽就負責看店。爸爸老黃退休前是咖啡店頭手,後來膽結石做了兩個大手術,不宜操勞,就回家幫兒子看店。

這個早上,小黃從某酒店回收了滿滿一羅厘的礦泉水瓶,花了十分鐘,才把東西全部卸到地上。

“這個多功夫了,瓶子裡有水,要一個個打開倒掉。”老黃叉著腰,長長呼了一口氣。塑料瓶看起來乾淨俐落,好像很好處理,但黃爸爸說:“塑料瓶不簡單,要清空瓶子,要分類,不然價錢會被壓得很低,自己就白收了!”3-7小黃這邊才卸下礦泉水瓶,那邊又開始把鋅片、鐵皮、鋁罐等搬上羅厘,準備載去回收廠賣。他每天的工作,就是這樣不斷扛扛抬抬,上上下下。

小店裡,回收物品堆成一座小山,什麼都有,看起來完全沒有章法,像是隨便丟上去的,但黃媽媽笑笑指著兒子說:“他知道東西收在哪裡,他要找什麼,一下子就找到!”在店裡,小黃從來不讓兩老搬重物、做粗活,“他不讓我們碰,事實上我們不知道他東西怎樣收,只有他自己知道。”

如果沒有外出收東西,小黃就在店裡清理回收物品,“天天清,但是永遠清不完。如果不天天清東西會更多。我們自己也害怕,人家要害你,一個煙頭丟進來就可以了。”黃媽媽認真地道。她解釋,拾荒是無本生利,經營回收店則是真金白銀先掏出來,再轉手賣出去,所以,只收不賣,資金就會週轉不靈。

老黃站在一邊看兒子幹活,突然自我調侃笑道:“一屋子破銅爛鐵,說好聽是回收中心,不好聽就是爛鐵舖!”3-3

■愛物惜物

這時候一個馬來騎士來到店前,帶來一大塊看起來像是裝飾燈柱碎片的東西,請老黃打價。老黃看了看,不知道是什麼,轉身拿了一塊磁鐵試驗,吸不住,證明不是鐵片,他又湊近看了看,始終不知道是什麼。

小黃走上來,把東西拿在手上測試手感,又放在地上,用腳踩了一下,然後整個人站了上去。最後,他斷定那是鋁片。老黃用秤量重,計算機敲了敲,從口袋掏出兩張十零吉紙鈔,“共19零吉40仙。沒有散錢,你有60仙嗎?”

馬來騎士看起來和黃家很熟絡,一進來就說說笑笑,期間透露他在路邊拾到這塊外表上了漆的碎片,懷疑是給汽車撞毀的燈柱,掉了一大塊在路上。馬來騎士摸了摸口袋,聳聳肩說沒有零錢,老黃笑笑朗聲說道:“那就當你欠我的咯!這20零吉,夠你買一隻雞煮咖哩了,記得煮好了要帶給我吃!”

馬來騎士走後,老黃才說,對方是個小公務員,不時會帶東西來賣。“小市民收入不多,有孩子要養的更是錢不夠用,不能不想辦法多掙點錢。”每一天,都有附近的居民帶著舊書報、紙皮、瓶瓶罐罐等前來變賣,也許賣不了多少錢,但對處在社會底層的弱勢人士來說,賺得一分是一分,一毫是一毫。

黃媽媽感喟:“有些人很不屑,說,一點點小錢賣來干什麼?話不能這樣講,生活困難,家裡的舊報紙如果可以賣個塊多錢,為什麼不賣?塊多錢也可以給孩子買個麵包啊!”

黃媽媽一直都是這樣教育孩子:“不浪費東西,能用的不丟,能吃多少叫多少,要懂得惜物。”小店牆上,有一張世界各國的國旗和國徽、一幅瓷板畫、一枚小鬧鐘等,都是從回收物件中翻找出來的,“還能用,又剛好需要用到,就留著自己用。”3-43-8

■小心老鼠貨

小黃的回收店不是什麼都收,“一,玻璃品不收,因為雜物多,怕不小心打破致傷;二,來歷不明、看起來嶄新的東西不收,怕是‘老鼠貨’。”像他們這種小本經營的回收店最怕就是誤收賊贓,給自己惹麻煩。

“這行有害群之馬,收賊贓,轉手賣出去,很賺錢。我們不做這種勾當,即使有人拿來,也不敢收。很大罪啊,如果我不收,就沒有人去偷來轉賣,所以,收賊贓的人,犯的罪要比偷的人更大!”老黃正色說道。

“做這一行,賺的都是辛苦錢,生意不容易做,紙皮、鋁罐等會隨著市價浮動,但客人不明白。有些客人會討價還價,要你給他整數,3塊六,要你給4塊。拾荒者是無本生利,我們不一樣,我們要買入再賣出,賺點蠅頭小利。”黃媽媽有點無奈。

回頭看到賣力幹活的兒子,她臉上的線條又柔和了起來,“他肯做肯捱,不怕辛苦,走的是正當的路,賺的是正當的錢,雖然不多,但我們做父母的看著就很安慰了。”

(2014年1月14日/快樂星期天)3-53-6